第四回
桐叶封唐晋国立 六卿流通空首泉
西周初年，周天子采取了分封诸侯的办法来维护王权，武王和周公旦先后两次分封，受封的诸侯有三种人：
一是周天子家的亲戚。所谓一荣俱荣，鸡犬升天，比如卫国，武王之弟康叔的封国，首都朝歌，主要统治商遗民。鲁国，周公旦长子伯禽的封国，首都曲阜。燕国，召公的封国，首都北京城西南角附近。除了这些大诸侯国，还有管、蔡、霍、卫、毛、郜、郇等这些打酱油的小国，只要你是周天子的亲戚，不管几杆子能打着，都能混个小国王当当。这些封国多在今关中地区和今黄河中下游一带，是当时经济最发达的地区。
二是当年跟随周天子打天下的革命家。如齐国，开国功臣姜子牙的封国，首都营丘，后迁临淄。
三为夏朝和商朝的老贵族。前文书咱们说过，夏商周都是黄帝轩辕的子孙，如今周朝坐了天下，不能把老贵族们忘了，否则这个政权的合法性就存在了争议。比如宋国，纣王之子武庚的封国，首都商丘，平息武庚叛乱后，周公把原商王畿的一部分封给微子启，让他统治殷遗民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各诸侯国的政治、经济发展不平衡，加之交通不便，手机信号不佳，这些诸侯与周王室的联系日趋减少，逐渐形成一些强大的地区性中心，终于导致了后来诸侯割据的局面。
一、因为一片梧桐叶子分封了一个国家
周武王建立了强大的周王朝后，好日子过了四年多就驾崩西游了。儿子周成王即位时，幼儿园还没毕业。没办法，只好让武王的弟弟周公旦摄政。虽说周公旦是周武王异父异母的亲兄弟，但还是让管叔、蔡叔、霍叔等这些大叔非常不满，制造谣言说周公想谋篡王位，大叔们联合纣王的儿子武庚发动叛乱，召公也跟着瞎掺和，史称“三监之乱”。周公率兵东征，三年后平乱，管叔上吊，蔡叔下了大狱。
周成王每天到幼儿园念书，和弟弟叔虞是同班同学，课间休息的时候，周成王捡了一片梧桐树叶子，剪成玉圭的样子，对弟弟说：叔虞听旨，朕封为你为唐国国君。弟弟叔虞接过树叶，也像模像样地跪下，回禀道：谢天子隆恩外瑞嘛吃。俩人玩的不亦乐乎，这时候史官走过来，说道，既然天子已经封叔虞为国君，那么什么时候举行封祀大典呢？
周成王说我们这是闹着玩的，你看这院子里梧桐叶子这么多，我还准备给每个同学都封个王当当。听完这话，周公旦赶紧过来捂嘴，说道：天子无戏言，你小子封一个就算了，要真把全班同学都封了王，你老爸这么些年打江山就全白忙乎了。
周成王只得选择吉日，把叔虞正式封为唐国的诸侯，史称唐叔虞。叔虞长大后，励精图治，兴修水利，改良农田，唐国百姓逐渐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，叔虞也成为受人爱戴的老国王。唐叔虞死后，他的儿子继位，因为境内有晋水，便改国号为“晋”。山西简称晋，也由此而来。同时为了祭奠叔虞，还在晋水源头、修建了一座祠堂来祀奉他，这就是晋祠。
二、掉进厕所淹死的晋景公发行了晋国最早的铸币
晋国国王的大位从叔虞开始，一辈一辈向下传，公元前600年，晋景公即位，但这个国王一辈子都在打仗，屡败屡战。即位第二年，楚庄王包围了郑国，郑国向晋景公求救。晋景公马上任命荀林父为中军大将，赵朔为先锋，郤克、栾书、韩厥为接应，杀气腾腾奔向楚军。还没渡过黄河，就听说郑国已经被楚国解放。等晋军渡过黄河一上岸，发现郑国军队已经和楚国军队联合起来打晋国，荀林父大败而归，史称邲之战。
又过了四年，楚庄王又包围了宋国，宋国向晋国求救，晋景公挺仗义，又想去帮忙。旁边有人说：陛下，你忘了上次咱们去帮郑国，郑国反过来还打咱们的事吗？晋景公一听，嗯，有道理。这次学聪明了，派了个特工去潜伏，不想被郑国抓住送给了楚国。
不过晋景公也有打赢的时候，有一次晋国、鲁国和卫国一起出使齐国，晋国派郤克为大使，郤克是驼背，鲁国使者是个瘸子，卫国使者是一只眼。齐国满朝文武一看这三个使者的模样，哄堂大笑，心说晋鲁卫你们三个大国派来的都是什么人。因为这事，晋国派了八百战车进攻齐国，齐顷公大败而回，史称鞍之战。
鞍之战后，晋国开始设置六军，韩厥、巩朔、赵穿、荀骓、赵括、赵旃为卿，智武子也从楚国返回晋国。公元前585年，晋景公迁都，把首都从山西绛县迁到了侯马，当时叫做“新田”，也称“新晋”。
即位19年之后，晋景公让巫师算卦，问问自己还有多少寿命。巫师说，大王您恐怕吃不到今年的新麦了。晋景公说你丫放屁，我今天中午偏偏就吃新收割的麦子。于是赶快让厨房蒸饭。新麦蒸好了，晋景公突然感觉腹中肿胀，必须去厕所解决一番，去W.C之前对旁边的士兵说，把这个巫师给我捆起来，等寡人方便方便，拉完再吃，吃完再把这个巫师砍了。士兵把巫师捆起来后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，去厕所一看，我了个去，国王已经掉进厕所淹死了。
不过晋景公时期，晋国也像周天子一样，由国家发行了一组青铜货币。晋国的货币跟周天子的不同，空首布的两肩上耸，两腿很长。这是因为在晋国，原始空首布进行了三种平行式的形状演化。
1998年，河南嵩县出土了十余枚春秋中期的原始空首布，这些空首布是晋国地区最原始货币的前身。通过这些原始空首布，发展成了空首布的三种形式。
英国收藏家Gardens在1883年将其所有藏品捐献给大英博物馆，其中就包括一枚晋国大型耸肩空首布，这种耸肩的空首布就是由嵩县原始空首布发展而来。1955年，山西侯马（即晋国时期的新晋）出土了12枚中型的耸肩空首布，其中有2枚上铸有“新晋共横釿”。这个铭文证明，这些中国最古老的铸币，出现于晋景公迁都新晋之后，几乎和周天子为他的自由贸易市场铸造专用货币是同一个时期。
1995年6月，山西稷山县一次出土了数百枚中型耸肩空首布，其中有三枚的文字是“新晋共横釿”。这些珍贵的标本在出土后，可惜一部分流失了。
图4.1 晋国地区的原始空首布 春秋中期
图4.2 晋国发行的大型耸肩空首布 春秋中期稍晚
第一枚文字为“南”，第二枚无文字。
图4.3 晋国发行的中型耸肩尖足空首布，约公元前580年，文字分别为“幺金”、“葛金”、“盥”，这种空首布与“新晋共横釿”为同时期货币。
2007年，我统计了河北省、河南省、山西省主要博物馆藏的大型、中型的耸肩尖足空首布，文字种类有67种，大部分是城市的名字。这些城市主要集中在晋国首都附近和赵氏封地内。耸肩尖足 空首布可以确定为晋国王室和赵氏封地内主要流通货币，到战国时期，出现了减重型。
图4.4 耸肩尖足空首布小型 春秋战国之交出现
这些减重的尖足空首布，是晋国货币的尾声。它们上面没有铸上文字，非常轻薄。在出土时，大部分都碎成残片。从这些小型的空首布上可以想象，三家分晋、瓜分晋国土地时，晋国最后一任国王晋静公的孤独与无奈。
三、魏氏发行了与周王室货币相同的平肩空首布
公元前546年，晋国出现的范氏、中行氏、智氏、韩氏、赵氏、魏氏六个世袭卿族，六卿共主国政，专擅晋权，这也是最经典的六卿模式。
魏氏的先祖是周文王的儿子毕公高。后来毕国灭绝，子孙散落各地，其中一个叫毕万的到晋国为官，辅佐晋献公。公元前661年，毕万因军功被封于魏地，成为晋国大夫，创立了魏氏。
魏氏是晋国的外来户，与其他外来户如范氏、赵氏相比，资历更浅，而且前两代魏氏都是纯粹的武夫，缺乏大政治家的素质。因此，魏氏在各大家族中发达最晚。因为进入政治核心层较晚，魏家人闷声发大财，前期埋头拓展领地，发展家族势力。这个家族人丁兴旺，共占有魏、吕、厨、令狐等大片领地。魏氏家族的封地大都在晋国西部，与秦国临近，在与秦国的斗争中，魏家的势力逐渐越过黄河，占据了大片土地。
直到魏绛出现，算有了一位杰出的政治家，魏氏也从此成为晋国六大家族之一。在晋国与楚国争霸赛中，连年征战，晋国的王室和公卿们还在大发战争财，所以弄得晋国民不聊生。魏绛提出了战时经济政策，俩字：放血。上至国君，下至百姓，谁家有粮食有财产，全部拿出来，支援晋国自卫反击战。战时经济政策在晋国实施一年，就把国内搞得井井有条，晋国得以节省下最后 一丝气力，再次南下与楚国争霸。因为与周王室的领地靠近，魏氏领地内发行的货币，与周天子的铸币在形状上一模一样。这种货币的名字叫做平肩空首布。
图4.5 春秋晚期发行的平肩空首布
文字分别为：鼎、智、八；行、禾、贝。其中智字空首布的铸造者可能为六卿之一的智伯，行字空首布的铸造者可能为中行氏，而“禾”这个城市位于晋国的魏氏封地。
我曾经统计过建国以来，全国出土的平肩空首布的数量和种类，这些空首布上的文字一共有168种，绝大部分是春秋晚期的城市名字。这些城市分别属于周天子、郑国、卫国、宋国和晋国的魏氏。
三家分晋之后，魏国不再铸造空首布。但是空首布这种货币的形状在周天子的领地内却保留了下来，这也是天子尊周礼的重要表现形式。直到战国中期，周天子进行了一次货币改革，减轻了这种货币的重量，这种小空首布共有8种文字。
图4.6 战国中晚期的小空首布，文字分别为：东周、武、安周、安藏。其中“东周”空首布系战国晚期“东周公国”的货币。东周公国是由周王室分裂出来的公爵国。
四、韩氏发行了斜肩空首布
韩氏是晋国的同宗，战国晚期的韩非子就是这个家族的杰出后代。不过在春秋时期，韩氏尚未建国，只是晋国的一位公卿。民间故事《赵氏孤儿》中的韩厥，在晋景公时活跃政坛五十多年，确立了韩氏的大族地位，韩厥的儿子韩起执掌晋国国政近三十年。
公元前453年，韩康子与赵襄子、魏桓子两家攻灭智伯，最终三分晋国。
韩氏领地内流通的空首布，是原始空首布演变的第三种形式——斜肩空首布。这种空首布出现于春秋中晚期。如同平肩空首布一样，斜肩空首布也分为大小两种型号。不过它们上面的文字种类 却没有平肩空首布那么多，大型斜肩空首布只有8种文字，小型的只有4种，全部是韩氏领地内的城市名字，例如著名的三川、卢氏和武遂。
4.7 春秋晚期韩氏发行的斜肩空首布
文字分别为三川釿、武、卢氏。
